一口幸福的水散文

  终于到了,是日本,想到便有种窃喜。

  我们来不及看樱花的美丽,却横穿了充满迷幻色彩的京都,倾听了枯山水无声的白浪滔滔。那时候你一定不会感觉身处岛国,我只记得,那是我们旅行的最后一站。

  我们一群人中有大学教师,有学生,有失意的工作者,当然也有那么几个说不上是做什么的,但是在这儿,我们都是旅人。虽然是一路走来相识的朋友,但也当真在一起感动过,开心过,那是日常里未必会出现的,在平缓的铃鹿川水道旁,接近尾声。

  当中有一个特别的女孩,看到她就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,固执的她笑起来时虎牙会压在下唇,笑的更多一点,圆圆的脸上,眼睛就眯成了一条装不下任何心机的窄缝。我们叫她阿莹。

  在国内凤凰的时候,阿莹和韵云老师冷战了,原因都点莫名其妙,她觉得老师的“批评”过分了。

  事情的大概是这样的,读过老舍先生作品,又亲临了凤凰的我们,对这儿充满敬意与喜欢,所以决定用我们的方式记住它——油画。韵云老师恰巧就是教画画的,所以她也就成了大家真正的老师。一连几天早晨,我们坐在老屋的院内,简单的木板,小竹凳,成了画具,韵云老师在最前边,像足了课堂,方维本就是学生,所以他索性那是在“上课”了。

  但那次“上课”阿莹不知道怎么了,突然因为韵云老师一句“评语”觉得委屈极了,很生气,我那时觉得大概是她的想法被韵云老师否决了吧——关于画的。

  于是,从那天“下课”开始,她就和老师冷战。

  阿莹身体不好,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得了什么病,只是一路上都对这个纤弱的`小女孩照顾有加。关于画画,她是极爱的,至少我看到她笔下的凤凰古城边角映着夕阳的余晖,那是一副活的画面。

  到了日本,我们在车上打打闹闹,一路上议论着各种建筑,她就这样安静着,不说话,只是偶尔认真的记着什么。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,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困扰,但到了我这里,就是觉得哪里不对,从事情发生后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。我觉得,在这些的日子里,不该有冷战这样的事情的,不管怎样,旅行是美好的,如此静默便是有了隔阂,既然都不再是陌生的彼此,就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去留下遗憾。

  不过,人与人之间总有那么一种算不得好的默契,韵云老师与我们到哪,阿莹也都会跟着。这天晚上,吃完了晚餐我们又一头钻进了一家小酒馆。日本的九转是众所周知的别致的,所以我们也想一试。藏黑色的木门被推开了,走到最里面,靠窗边的座位像是等待我们一般静静的在那儿躺着。11个人刚好坐下,格子窗外是夜里的铃鹿川,流逝的河水中印下了三重县的点点灯火与这里人们的心扉,那样清晰,干净。

  每每晚饭过后,韵云老师都会问阿莹的心情,也日日逗着阿莹,期待着突然有一天她能说上那么句“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”。只是韵云老师和阿莹都固执的可爱,一边锲而不舍的逗着,一边若无其事的沉默着,这似乎也成了让我们生活里常奏响的一种旋律。虽然在大家眼里已似乎不再有什么了,但是我就是不愿这样了事,无论如何想要找机会打破它。

  酒馆里温缓的乐器声在昏黄的空气中流动,里头的人也是依然说说笑笑,我们也是如此,除了边上的阿莹。

  “诶,下雪了!”当酒馆里乐声突然一变,我们来到日本后的第一场雪也悄然而至。眼看下着的白点将会布满铃鹿川的水面,不知怎的,心中再也抑制不住那早已想放声的大喊。

  都开始下雪了,你们还不和好吗?

  “呐,现在不是下着雪嘛,不然独身出去脱去上衣站在川边与你们挥手,阿莹就和大家说话好不好?”我终于打破雪来后一瞬留下的寂静,指着窗外正被飘零雪花打着的铃鹿川说。

  大伙儿有些傻眼,似乎都不理解我为何突然这么说,边上的阿莹还是沉默着。

  我悬在半空的手指随着眉毛微微颤抖了两下,“不然,不然我再去喝一口铃鹿川的水,现在可是冬天,又飘着雪,如果我敢你就开口说话再握住韵云老师的手为我加油好吗?”我从来是自信自己打赌的能力,在抛出更大筹码的同时也提出了更多的要求。

  但其实我已经开始担心着什么了,接着阿莹就点下了额头。

  太多意外来临的时候是不会像细雪那么缓慢而美丽的。

  “好啊,阿祥,就这么办。”到底是韵云老师先开口了。

  我真的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,到只剩下一件T恤时,酒馆里已有了不少的动静,这年头,要么你做了什么伟大的事,要么像我这样发一次疯,是会迎来掌声与喝彩的。

  我出发了,一口气冲出小酒馆的门,只穿一条短裤。我在雪下已经半凝固的空气中,一路狂奔,穿过巷弄中比肩的人群,找到町旁下到河床的小径,再趟过水岸来一个大转弯绕回小酒馆的对门才停下已经酥麻的双腿。

  地下涌上的寒气和这一路的奔跑,已经让我喘着粗气都很费力,缓了缓我才终于像忍受了怎样的痛苦一般站起身来,挤动脸上的肌肉,冲着小酒馆的格窗笑、挥手。

  然后我开始坐在石阶上快速的脱去脚上的鞋子、袜子,想也没想就踩进了还没结上冰的河水里,用脚趾试着河底的石头,一直往中心走,直到河水达到我卷起的裤管。再次弯下身体,掬一把铃鹿川的水,心想就把这当做平日里没有好好珍惜生活的惩罚吧,只一口便好!

  闭气把捧着水的手凑近面前,喝下双手中水的那一瞬,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来自身体内部的震撼,实在忍不住又喝一口,再次确认此刻这么真实的自己。

  跑回岸上我冲着酒馆摆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,虽然整个过程短暂的紧,但是我却像走过了长征。

  看着酒馆内挥舞的人影,那是属于我的欢呼。但我最在意的,还是阿莹,不知为何,小小的窗户,唯独她我看着清晰,我终于看到,阿莹笑了,露出了开始相识时的笑脸,虎牙压在下唇,然后她侧身投进旁边一个身影的怀里,那一定是韵云老师。

  我奋力跑回小酒馆,雪花迎着我的身体,每一步都无比深刻,心情也是无比美好,有些刺骨,但是我是喜欢的。感谢京都的天空,送来别致的温暖。

  回到旅馆,朋友们说我的牺牲值了。我摸摸头,想了半天。

  我牺牲什么了吗?没有吧?

  我只知道铃鹿川的水是甘甜的,还有那种穿透寒冷的温暖,怀一颗珍视身边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的心灵去品味,那是一种幸福。

  那晚,友人们,韵云老师,阿莹都尝到了一口水的幸福,当然还有我。

  之后听旅途中一位朋友说,阿莹离开了人世,在回去后的四个月后,病因不明。唯愿她在天堂笑的更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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页面更新:2024-04-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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