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小村姑的二十四节气散文诗

  立春

  雪的脚印,被一缕东风拂去,

  绿藤开始悄悄地沿着老屋攀援而上,

  鸭子迈着八字方步慢悠悠地跟着春的脚步,

  那憨态可掬的模样,像是东边邻家那个摇头晃脑的小傻妞。

  一只老态龙钟的猫摇着它那鱼一样的尾巴,高傲地跳过烟囱,它那趾高气扬的模样,笑煞了村姑装扮的我。

  又一阵风来,田野里的麦苗舞动着自己窈窕的身姿,抬头却看到了路边一排排的杨树,于是又像淑女一样地矜持起来。

  我跑过去,一群麻雀却像炸开了锅一般,它们逃走的速度,我的目光都跟不上。

  麦苗上的露珠告诉我,小村姑,你把春天叫醒了!

  雨水

  一阵清风像良家女人一样把灶台打扫,

  一阵夜雨像淘气孩子一样把炊烟淋湿。

  妈妈对小时候的我说,雨水绵绵,把牛赶回来吧。

  于是,一行小脚丫印从岁月的深处涌出来。

  我才一回头,牛儿已经开始扯着嗓子歌唱。

  雨水与虫鸣耳鬓厮磨,全不顾邻家女子在打呵欠。

  我一个小村姑,在河边的一棵树下披上蓑衣,

  河水悄悄上涨,像是弦乐,

  为藏在了日子里的牛儿伴奏。

  鸭公鸭婆告诉我,小村姑你看,河水上涨了,日子也该明亮了。

  惊蛰

  一阵雷声把鸭公鸭婆叫醒,你看它们,扭着可爱的腰身,

  在屋檐下,像是吹着唢呐的迎亲队伍一般,

  浩浩荡荡的,去迎接南归的大雁,一路上,连虫儿都嘤嘤鸣叫,想凑个热闹。

  这真是一个风轻花香的缠绵好时节。

  一个不留神,丝瓜架上已经长满了故事。

  老母鸡伸了个懒腰,慢条斯理地说,我才一弯腰,你们的眼睛已经长到了头顶。

  转过头又对我说,哼,小村姑,不要蛊惑我,我已经起死回生。

  春分

  青色弥漫的时候,所有的疼都开始消散。

  把日与夜盛放于一个透明的瓷器内,

  不必触摸,你就可以看到黑白分明。

  太阳走过的地方,月亮到过的土地,屋檐下,麦田上,

  都是古老村庄安然的模样。

  妈妈借炊烟的弯曲煮了两颗鸡蛋,说,一人一个。

  乐得蝴蝶的脸都成了一朵花儿。

  开一坛老酒,把乡愁挡在门外,日子从树上跌落下来。

  一个叼着烟袋的老汉笑眯眯地告诉我,小村姑啊,你可知道,这厚实的土地,就是一垄圆满的诗啊。

  清明

  昨日尽失,一棵老树被雷电斑驳。

  它的心里开始流泪。

  它问众神,天地之间,到底有没有我?有我?无我?

  然而,桃花葬于流水,众神都已沉睡。

  漫过天空,坐在一棵柳树上,

  看柳枝一浪又一浪在风中摇摆,

  麦苗在田野里嬉笑打闹。

  清明,清明,清明啊,到底有多清,有多明呢?

  我一个小村姑只看到清明长出一双手,把地狱的生死簿撕裂。

  清明,众神沉睡,判官沉睡。

  一个鬼魂折断一枝柳,赠与我。

  我转身它已不见踪迹。

  只有天空中的声音,告诉我,清明里的阳光都是有温度的孩子。

  谷雨

  父亲说,每一个人都应该知足。

  就如谷子,它沉睡着,便有雨将它干涸的根潮湿。

  睁开一只正值妙龄的眼,观望成熟。

  农夫扛起锄头回到老屋,坐在墙边,

  淋着雨的眼睛,笑出了一条线,笑成了一线天。

  垂暮,天空又开始变形,月光早已走失,不见踪迹。

  古老的誓言在古老的雨夜里凋落在了古老的庭院里。

  渴望成熟的影子撒了一地,却无人看见它已经开始萌芽,

  其实,它只想寻找一个可以写诗的诗人,把它写入羞涩的谷穗里。

  雨悄悄的和影子会晤,我一个小村姑听到他们商量着,有关成熟的代价。

  立夏

  站在月亮之上,遥望与太阳的距离。

  忽远忽近,一团火焰在头顶无休止地燃烧,

  老黄狗说,快给我一双翅膀吧,或者把我装进一坛米酒里。

  可是它的视觉却始终停留在左边的老塘里。

  兜着风的舌头,像是在嗅着季节的味道。

  葡萄架下,奶奶轻摇蒲扇,

  给我讲了一个故事,一个女子晨起红妆,蝉鸣带她出嫁。

  一只蝉抖落岁月,它说,小村姑啊,那时,那小女子一不留神,

  就被我偷吻了红红的脸颊。

  小满

  视觉停留在戏台上。

  可是,谁还记得霸王?而虞姬在戏台上早已人老珠黄。

  戏台青苔渐生。岁月却还依旧。

  走出戏里,锄头扛着鸡鸣在朝霞里雕塑着土地的色彩,晾着萤火的天空翻开原野的饱满。

  牛儿扯着嗓子那歌唱声早已远去,恍惚间,麦子就开始成熟了。

  一片黄,醉得农夫像是看到了麦子已入仓,像是见到了明日即将过门的新娘。

  在田野里,打着呵欠,满意地看着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。

  一路的麦香,分明的月光。

  蝈蝈叫着,小村姑你瞧,他那沉醉的脸上像不像盖了黄橙橙的印章?

  芒种

  风越过一道道山梁,走到村口,累极了似地喘着热气。

  布谷鸟也来凑热闹,大呼小叫着,阿公阿婆,割麦插禾。

  农夫就拿起明晃晃的镰刀走向他方形的世界。

  堆积的麦秸,聚拢着月光,照亮了入仓的路。

  那是站在黑夜与白昼之上的江山。

  月光悄悄地丈量着清瘦了的田野。

  牛儿老了,它弯腰拖着老犁,又要隐藏下一个季节。

  而无影的我啊,等不到清晨,就已失踪,

  却仍听到农夫在梦里说,小村姑,你闻闻我的酒杯里都是麦香——

  夏至

  黄昏之后,鱼儿啊蟾蛙啊蜻蜓啊都开始向荷塘清荷求婚了。

  它们游动在荷叶下,或者正襟危坐在荷叶上吟诗歌唱,想要打动荷姑娘的芳心。

  那清荷淡妆微湿,犹抱琵琶似的把声声醉吟揣在怀里。

  却独独听不见她的心跳。

  我沏上一壶茶,躺在摇椅上,把这傍晚的故事照进我的眸中。

  一声蝉鸣叫醒了一串月光。

  这亘古的月光被荷塘的热闹逗得咯咯地笑个不停。于是,他挥起翅膀来到荷塘中央,轻轻一吻清荷的额头,把那清荷的心事照亮。

  总是在这样的季节里,爷爷的二胡声也在天地间伴奏,为那清荷折去踟蹰。

  唉,一声轻叹击中了熟睡的我。

  睁开眼,是清荷半湿的容颜。

  她说,小村姑啊,总是与月光相见正欢时,誓言在灼人的太阳下化蝶……

  小暑

  老黄狗横卧在老屋里,费劲地喘着粗气。

  青蛙在流火里急躁地叫着。

  远处,近处,高处,低处,屋顶,井边,树下,土墙,都是阳光无休止丈量的地方。

  一缕风送走了流火。

  晚霞被炊烟缠绕,蝉坐化了梧桐树。

  萤火虫照亮了鸡鸭们回窝的路。

  葡萄架下,是一把破旧的七弦琴。

  不要跟我说话,我闭着眼睛说。

  那时,我的眼睛就已不再是淡水湖。

  此时,给我一杯水,就抵过了你那流火一样的爱。

  梧桐树下,做了一个梦。

  梦见你变成一只蝉唱着情歌,却被蝙蝠打断。

  井边许下的誓言像蚊子一样叮咬着我。

  苍蝇向夏表白,我真的爱你,如果没有你,我就会死去。

  正好被我听到了,我重复着苍蝇的表白,笑得流出眼泪。

  苍蝇用人的语言跟我说,小村姑,你笑啥?我从那么肮脏的地方出来,多不容易。

  大暑

  雷声从天边跑来,像是一个纵火者,把天空燃烧起来。

  我抬起头,向着一个我虚构的悬崖走去。

  顶着38度的太阳,一路上,我喝了七十七瓶冰水。

  但是,我头顶的天空依然是盐的咸味。

  这冒着火的被太阳紧紧抱着的路,有白发三千丈的味道。

  你从遥远的地方赶来,与我在这个夏日的村庄相遇。

  你追逐失去的季节,我追踪风中霞影。

  而守在村口的老黄狗,基因变异似的学会了抽烟。

  鸡鸭们摇晃着死去的人,因为幽咽,而剧烈地咳嗽着。

  不知太阳何时叛逆,一纸红尘,落地为水,只想与秋相约。

  螳螂用鸟的语言跟我说,小村姑啊,抱着土地酣睡吧,不要看到我的白骨随日头远去……

  立秋

  坐在夏秋的渡口,

  望穿秋水般守望着的一次重逢。

  一双素手撑起乌篷船走过雀儿化身的拱桥。

  心事如睡莲一样悄悄地从银河的水底泛起。

  葡萄藤挂在屋檐下,诉说着年年不变的深情。

  旧时的隔岸箫声从桃花的渡口传来,依附在葡萄藤上。

  我的灵魂,在那一刻,滞留在了你胸前苍凉的叹息里。

  我问落叶,你为什么不挽留那一声雁鸣呢?

  落叶不语。只是忧伤地闭上了眼睛。

  然后,幽幽地说,我会等那一声雁鸣归来,在我绿意盛开的地方。

  我问那拍着翅膀远去的影子,你为什么远赴他乡。

  那翅膀匿在风中,只托秋风捎来声声揪心的婉唱。

  忘记落叶,忘记雁鸣。

  再次葡萄藤下驻足。凝眸。我看到一座雀桥扭着腰去了天际。

  蝉鸣绞痛地唱着离别曲。

  有个声音中断了蝉的情歌,说,小村姑,捂起耳朵,不要听到了很快又消失了,那一次神话……

  处暑

  夏躲藏了起来。也许是去收集它的回忆了。

  一缕秋风浣洗的炊烟从母亲挽起的发丝,延伸到三千丈的月光里。

  星星挂在屋檐下,风声失韵,婴儿的啼哭成为琵琶吟。

  父亲用扁担挑起摇篮把我高高举起,

  那么,在这悄悄贫瘠的土地上,谁可以许我一世轻狂呢?

  我的无畏啼哭,踯躅着院落里的秋千架。

  大雁声声悲鸣,怀念着逝去的风景。

  雷声唤不醒似的休眠着。

  从水中捞起月光,轻轻碰撞着屋檐下的风铃。

  隔了几个世纪,我依然看到母亲缭绕的烟火缶击着我的硕硕风骨。

  只是,庭前的飞雁传书,再不能如斜阳一样,照进我的眼眸深处。

  南山菊说,小村姑,让我轻吻你眸中的露珠。冷月是无声,君去是不归。但是残阳是我赋予你的盈盈诗篇。踏着秋风,飘渺而歌;迎着浮光,一醉而笑……

  白露

  月迷津渡,露凝而白。

  一棵棵梧桐树上的清霜,潮湿着婆娑月影。

  老屋里传出的破碎风铃声,把秋月往苍凉的地方放逐。

  却有位伊人,悄悄地躲在镜子里跳着月下舞。

  当我把这一面镜子扔进河中,那河中的幽咽,在月下续写着一个渐远伊人的故事。

  于是,从暮色苍茫,到黎明拂晓,

  一把千年前的冰冷青铜锤子,踩着云袖而来,

  沉默地锤在我的心口上。

  那沉默的声音,背着我流血的心,朝着逆光的方向走去。

  在逆光的岔口,我的耳目逼近失聪。

  风行于凉夜。

  清晨说走便走,夜晚说来就来。

  假如我是那晨钟暮鼓的小沙弥,我是不是会迷失在这冷寂的时光里?

  可是,那在水一方的浣纱佳人,回眸莞尔一笑:小村姑啊小村姑,你只是小村姑,假如你是那敲钟的小沙弥,那钟声,岂不是要为我送行?

  秋分

  满地的银辉,把我镶嵌入生命的缝隙里。

  落叶在秋风里起舞弄清影。

  在飘过我眼眸的残阳下,一地斑驳的碎影中,

  我分明看到一个赤脚隐士打马走过我的村口。

  又迅疾地随着雁鸣凭空消失。

  你,在黄昏里,离开了我的梦。

  在这个藏不住往事的秋天,

  在人面桃花的月光拥抱庭院里的落叶时,

  我成为一个荒凉的孩子。

  可是,一只蜗牛却载着我沧桑的面庞走入充满我影子的流水旁。

  杨柳依然依依,水中蔓草勾住月光的细腰,

  一直,一直延伸到秋风吹过的,断壁残垣的故事里。

  一个落魄的书生在我面前弹响前生的瑶琴,我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。

  他始终等不到一把旧纸伞经过。

  他的身影荡漾在水中,与月光纠缠。

  他说,小村姑啊,我能枕着流水入梦吗?我能忘记时光吗?在这秋风不尽,秋月荒凉的天空下,在这流水照见我影的地方……

  寒露

  即将失去的季节,挂在庭前檐下,将孤独的风铃摇响。

  秋风收割的残阳,通往红叶盛开的桑梓小径。

  汩汩流淌的泪水里,是我不曾浸湿的乡音。

  早已追逐不上的北雁,赐我三千里的白露,三千里的寒凉。

  父亲手中的烟,昂起高傲的头,像我一样,一路漂泊。

  从故乡的东头儿,到故乡的西头儿。

  母亲送来一壶故乡的酒,我醉在寒露铺满的月光里。

  而母亲的眼眸深处,是我耳朵听不到,眼睛看不到的蹒跚故乡。

  露水已寒。

  以眼泪焚烧沉甸甸的秋实,火光的坚决让我心悸。

  忘却遗落在村口的关于一壶酒一支烟的记忆。

  眼泪在月影升起的佛龛里安息。

  鸿雁隐匿西风。

  蛙声于沉睡前,拂去我的眼泪:小村姑,你的眼泪从月空坠落,是揪心的颜色,墙角的狗尾巴草,是你永远不会失去的季节啊……

  霜降

  站在月光下的坦荡的大地上,所有的颜色,都不再倾城。

  老屋前的藤蔓缠绕着一个白露为霜晚的相思梦。

  梦缠指尖。

  而指尖的记忆是我的影子故乡。

  我的故乡,在凄风里,归隐于阳光下的落叶。

  阳光早已变得无力。

  在母亲沉重的炊烟里,在父亲一锄一锄的背影里,

  迟暮的人们一年一年地被埋葬在衰老的苍白之中。

  隐于窸窣,深于寂寂。

  真的可以忘却百年前,千年后的白骨吗?

  我无法以金戈铁马似的言语告诉你。

  当我的发丝如月光一样时,露已成霜。

  当山外斜阳感到疼痛时,当望乡台上,骨架呜咽时,露已成霜。

  当秋风烟尘,撕开带茧的热情,我的心,已成霜。

  一棵如我的心一样白发苍苍的树,抚着我的心,呢喃着,小村姑,檐前秋风尽,明月已无心,你不能再如我的根一样,断裂着沧桑,交错着老去,来,站在我的肩头,去寻找你的翅膀吧……

  立冬

  这又一个季节的初始,你早已随着繁华消失在庄稼地里。

  走到冬季的门口,我已是一位鞋子早已走破的光着脚的落魄隐士。

  靠在月光的怀里,听星星的絮语把我安慰。

  天空裂痕斑驳,不知道是谁将绝色的绿意嗜杀于荒野。

  那只从烟囱上跳下来的猫,蜷缩着身体,寂静地睡在我的身边。

  它告诉我,在它的梦中,一只老鼠,一群老鼠跪在它的面前忏悔着。

  寂寞的黄鼠狼也和鸡妹妹拜了堂。

  猫头鹰收起翅膀,收起敏锐,守着一弯黑月亮。

  它认为,也许它直立起来,它就是一个鸟人了。

  这一切都在一个季节的幻象里,以欺骗的形式发生着。

  睁开眼,天空依然,只是冷冷地瑟缩着。

  明月依然,只是冷冷地瑟缩着。

  我依然,只是冷冷地瑟缩着。

  一片最后的落叶飘在我的掌心,他说,小村姑啊,我抱不住你的笑意,驱不走你的疲惫,可是啊,我可以覆盖你掌心的冷寂,悄然飘来,再无声飘去……

  小雪

  老了,瘦了,曾经那些挺立天空里的枝桠。

  繁华落尽,霜叶满地,鼾声漾满麦田。

  没有任何的约定,北风羽化成殇。

  第一场雪慌乱失措地从远古的寒武纪飘扬而来,

  铺满看到的,看不到的地方,铺满梦里梦外的地方,铺满黑白不分的地方。

  这个世界,终于干净了。

  飘雪了,是城市的悲哀,是乡村的喜悦。城市冻死了。乡村沉睡了。

  飘雪了,是麻雀的悲哀,是青蛙的喜悦。青蛙开始思考。麻雀没有了家。它望着沉睡在灰色天空下的麦田,沉默不语。

  雪,继续飘洒,季节继续向前不分日夜地流淌。

  可是,一种传说中的疼痛开始在眼眸中流浪。

  泪落入寒冷,在雪中凋零憔悴。

  我双手合十,跪在奶奶请回家的佛像前,祈求他的真身给我以真相。

  佛说,小村姑,雪匿藏铅华,寒冷却亘古轮回,这世上本没有真相,所有你看到的,忘记的,得到的,失去的,都是你躲不开的结局……

  大雪

  飞雪敲窗,西风成瀑。

  漫天的雪花儿仿若一只只成群结队的白玉蝶搧动着翅膀,拼命地想要找寻到依靠。

  门前的河流在这漂浮的寒冷中死去。

  古井边的落魄书生,他的寂寞冻死了稻草人亲手写给他的诗句。

  一个素缟红妆的婀娜女子,被埋入潮湿腐朽的土地里。

  她的灵魂,总也逃不出那片总传出悲啼的青冢。

  母亲望着漫天的大雪神思飘渺,默然无语。

  寒号鸟也失去了声音。

  只剩下飞雪的声音,一声紧似一声地踩过我的心头。

  清角吹寒的夜里,唐诗宋词撇下百家姓里的月光,叩响一片洁白的旧柴扉。

  游弋着的逼人寒气这老屋里,是煮酒桑麻的日子。

  不敢醉卧在恍惚的白色玉碟翩翩飞舞的身影里,怕一睡去,就错过了跌宕的倾城绿意。

  跟着太阳神飞奔的马儿,停在我的隐痛里,它以最初的声音嘶鸣着:小村姑,抓起我的缰绳,我带你去寻找最后的月光,最初的绿意……

  冬至

  把想念还给冬天吧,把悲伤还给寒冷吧。把身世还给传说吧。

  阳光下的世俗从来都是红尘儿女躲不开的诅咒。

  曾经飞渡彼岸的日子在缄默的麦田里渐渐失明。

  寒冷苍凉的昼夜里,是看不见归途的一个归人为哭泣的月光讲述的,消瘦的传说。

  铺就在乡土里宣纸上的,是一对老翁老妪在西风中渐渐老去的影子。

  凝视着沧海桑田的老屋,我奔跑在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里。

  拽着寂寞的尾巴,逃亡。却终是无法拯救太阳的魂魄。

  回首,我逃亡的足迹在寒冷里洇出哀婉的绯红。

  我想天问。

  可是,“问”这个字,它的意思是一个人在门里困惑着。

  于是,任凭,我怎么逃亡,都逃不到我远古的村庄。

  无论,我怎么逃亡,都是在那片躲不开的寒冷记忆里。

  在石头边,在沧海里,或者在火海里。

  戏台上的亘古不老的青衣,走下台来,抚着我苍老的心说,小村姑啊,太阳已经病入膏肓,别像你的祖先一样背井离乡。那天生的贫瘠,纵使你逃亡,也紧紧地跟随着你,守望着你的麦田吧。那麦田上婉约的笑意,会在你的季节里,源远流长……

  小寒

  柴扉,老屋,老翁,老妪,炊烟,在轮回里相携。

  千百年的生命被冰冻在尘土里。

  借酒取暖的农夫,凭窗醉卧。轻微的喘息声掩埋了被寒冷漂白的童年。

  圈养在羊圈中的无人能懂的童话,在古道风尘,瓦上风霜里穿梭着。

  却被老翁的胡茬半路劫持。

  所有的秘密,都被冻死。

  院中的梧桐树弯下腰,接受着不可告人的催眠。

  老屋低着头,装作视而不见。

  而老去的院子始终肩挑着坚硬。

  我踩着父亲的脚印,在如夜一样的黑夜里,借十丈寒冷沉思着大雪飘忽而过的后遗症。

  却泪飘经文木鱼。

  坐禅的梧桐树在鸡不鸣狗不叫的孤独里修炼着。

  它不动声色的给我以箴语:小村姑,昨天,比明天更遥远,何必执着于听到的看到的。而我日日吟诵的经文、梵唱都是寒。那迷途的归人啊,终会在永生的寒冷里,以不死的心,沉睡,又复活……

  大寒

  总是冷到了一种极致了。

  脚下的土地都封冻了思想,那么谁还敢在天空下张扬心事?

  只能蹲下身子护住自己的心。

  在这寒冷里,老屋,真的老了,瘦了。

  太阳在门闩后,死于年华。

  我的眼里都是化解不开的雾。如墙角那含羞草的眼泪。

  冰凉的上弦月,突然从天空坠落,敲开我的门,从头到尾,做最后一次流浪。

  而我只一个恍惚,眼中升腾的雾便开始泛滥。

  把月光冻结,把相望三千丈的季节冷却。

  所有的寒冷阴差阳错地把它制作的灾难堆积起来。

  我惊惧,沿着一只倦鸟临摹过的痕迹,不知季节该以如何形式复活。

  陈旧的村庄抚摩我灰色的脸庞,匍匐着厚重的土地,以一本正经的余音,告诉我:小村姑,最柔软的月光,总以最脆弱登场。把你的灵魂根植于这片暗藏肥沃的土地,一切在寒冷中失去的,都会在桃花盛开时烙印上你的颜色,还给你……

  梦缠指尖。

  而指尖的记忆是我的影子故乡。

  我的故乡,在凄风里,归隐于阳光下的落叶。

  阳光早已变得无力。

  在母亲沉重的炊烟里,在父亲一锄一锄的背影里,

  迟暮的人们一年一年地被埋葬在衰老的苍白之中。

  隐于窸窣,深于寂寂。

  真的可以忘却百年前,千年后的白骨吗?

  我无法以金戈铁马似的言语告诉你。

  当我的发丝如月光一样时,露已成霜。

  当山外斜阳感到疼痛时,当望乡台上,骨架呜咽时,露已成霜。

  当秋风烟尘,撕开带茧的热情,我的心,已成霜。

  一棵如我的心一样白发苍苍的树,抚着我的心,呢喃着,小村姑,檐前秋风尽,明月已无心,你不能再如我的根一样,断裂着沧桑,交错着老去,来,站在我的肩头,去寻找你的翅膀吧……

  立冬

  这又一个季节的初始,你早已随着繁华消失在庄稼地里。

  走到冬季的门口,我已是一位鞋子早已走破的光着脚的落魄隐士。

  靠在月光的怀里,听星星的絮语把我安慰。

  天空裂痕斑驳,不知道是谁将绝色的绿意嗜杀于荒野。

  那只从烟囱上跳下来的`猫,蜷缩着身体,寂静地睡在我的身边。

  它告诉我,在它的梦中,一只老鼠,一群老鼠跪在它的面前忏悔着。

  寂寞的黄鼠狼也和鸡妹妹拜了堂。

  猫头鹰收起翅膀,收起敏锐,守着一弯黑月亮。

  它认为,也许它直立起来,它就是一个鸟人了。

  这一切都在一个季节的幻象里,以欺骗的形式发生着。

  睁开眼,天空依然,只是冷冷地瑟缩着。

  明月依然,只是冷冷地瑟缩着。

  我依然,只是冷冷地瑟缩着。

  一片最后的落叶飘在我的掌心,他说,小村姑啊,我抱不住你的笑意,驱不走你的疲惫,可是啊,我可以覆盖你掌心的冷寂,悄然飘来,再无声飘去……

  小雪

  老了,瘦了,曾经那些挺立天空里的枝桠。

  繁华落尽,霜叶满地,鼾声漾满麦田。

  没有任何的约定,北风羽化成殇。

  第一场雪慌乱失措地从远古的寒武纪飘扬而来,

  铺满看到的,看不到的地方,铺满梦里梦外的地方,铺满黑白不分的地方。

  这个世界,终于干净了。

  飘雪了,是城市的悲哀,是乡村的喜悦。城市冻死了。乡村沉睡了。

  飘雪了,是麻雀的悲哀,是青蛙的喜悦。青蛙开始思考。麻雀没有了家。它望着沉睡在灰色天空下的麦田,沉默不语。

  雪,继续飘洒,季节继续向前不分日夜地流淌。

  可是,一种传说中的疼痛开始在眼眸中流浪。

  泪落入寒冷,在雪中凋零憔悴。

  我双手合十,跪在奶奶请回家的佛像前,祈求他的真身给我以真相。

  佛说,小村姑,雪匿藏铅华,寒冷却亘古轮回,这世上本没有真相,所有你看到的,忘记的,得到的,失去的,都是你躲不开的结局……

  大雪

  飞雪敲窗,西风成瀑。

  漫天的雪花儿仿若一只只成群结队的白玉蝶搧动着翅膀,拼命地想要找寻到依靠。

  门前的河流在这漂浮的寒冷中死去。

  古井边的落魄书生,他的寂寞冻死了稻草人亲手写给他的诗句。

  一个素缟红妆的婀娜女子,被埋入潮湿腐朽的土地里。

  她的灵魂,总也逃不出那片总传出悲啼的青冢。

  母亲望着漫天的大雪神思飘渺,默然无语。

  寒号鸟也失去了声音。

  只剩下飞雪的声音,一声紧似一声地踩过我的心头。

  清角吹寒的夜里,唐诗宋词撇下百家姓里的月光,叩响一片洁白的旧柴扉。

  游弋着的逼人寒气这老屋里,是煮酒桑麻的日子。

  不敢醉卧在恍惚的白色玉碟翩翩飞舞的身影里,怕一睡去,就错过了跌宕的倾城绿意。

  跟着太阳神飞奔的马儿,停在我的隐痛里,它以最初的声音嘶鸣着:小村姑,抓起我的缰绳,我带你去寻找最后的月光,最初的绿意……

  冬至

  把想念还给冬天吧,把悲伤还给寒冷吧。把身世还给传说吧。

  阳光下的世俗从来都是红尘儿女躲不开的诅咒。

  曾经飞渡彼岸的日子在缄默的麦田里渐渐失明。

  寒冷苍凉的昼夜里,是看不见归途的一个归人为哭泣的月光讲述的,消瘦的传说。

  铺就在乡土里宣纸上的,是一对老翁老妪在西风中渐渐老去的影子。

  凝视着沧海桑田的老屋,我奔跑在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里。

  拽着寂寞的尾巴,逃亡。却终是无法拯救太阳的魂魄。

  回首,我逃亡的足迹在寒冷里洇出哀婉的绯红。

  我想天问。

  可是,“问”这个字,它的意思是一个人在门里困惑着。

  于是,任凭,我怎么逃亡,都逃不到我远古的村庄。

  无论,我怎么逃亡,都是在那片躲不开的寒冷记忆里。

  在石头边,在沧海里,或者在火海里。

  戏台上的亘古不老的青衣,走下台来,抚着我苍老的心说,小村姑啊,太阳已经病入膏肓,别像你的祖先一样背井离乡。那天生的贫瘠,纵使你逃亡,也紧紧地跟随着你,守望着你的麦田吧。那麦田上婉约的笑意,会在你的季节里,源远流长……

  小寒

  柴扉,老屋,老翁,老妪,炊烟,在轮回里相携。

  千百年的生命被冰冻在尘土里。

  借酒取暖的农夫,凭窗醉卧。轻微的喘息声掩埋了被寒冷漂白的童年。

  圈养在羊圈中的无人能懂的童话,在古道风尘,瓦上风霜里穿梭着。

  却被老翁的胡茬半路劫持。

  所有的秘密,都被冻死。

  院中的梧桐树弯下腰,接受着不可告人的催眠。

  老屋低着头,装作视而不见。

  而老去的院子始终肩挑着坚硬。

  我踩着父亲的脚印,在如夜一样的黑夜里,借十丈寒冷沉思着大雪飘忽而过的后遗症。

  却泪飘经文木鱼。

  坐禅的梧桐树在鸡不鸣狗不叫的孤独里修炼着。

  它不动声色的给我以箴语:小村姑,昨天,比明天更遥远,何必执着于听到的看到的。而我日日吟诵的经文、梵唱都是寒。那迷途的归人啊,终会在永生的寒冷里,以不死的心,沉睡,又复活……

  大寒

  总是冷到了一种极致了。

  脚下的土地都封冻了思想,那么谁还敢在天空下张扬心事?

  只能蹲下身子护住自己的心。

  在这寒冷里,老屋,真的老了,瘦了。

  太阳在门闩后,死于年华。

  我的眼里都是化解不开的雾。如墙角那含羞草的眼泪。

  冰凉的上弦月,突然从天空坠落,敲开我的门,从头到尾,做最后一次流浪。

  而我只一个恍惚,眼中升腾的雾便开始泛滥。

  把月光冻结,把相望三千丈的季节冷却。

  所有的寒冷阴差阳错地把它制作的灾难堆积起来。

  我惊惧,沿着一只倦鸟临摹过的痕迹,不知季节该以如何形式复活。

  陈旧的村庄抚摩我灰色的脸庞,匍匐着厚重的土地,以一本正经的余音,告诉我:小村姑,最柔软的月光,总以最脆弱登场。把你的灵魂根植于这片暗藏肥沃的土地,一切在寒冷中失去的,都会在桃花盛开时烙印上你的颜色,还给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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页面更新:2024-04-17

标签:美文   散文   村姑   散文诗   节气   炊烟   麦田   秋风   寒冷   季节   月光   土地   地方   天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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